如何面對孩子死亡

前言:一位師姐嚐試懷孕很多年,但都沒有成功,後來領養了一個男嬰。孩子出生第三天就被她領養回家,幾個月之後,發現孩子全身癱瘓並伴有多重障礙。雖然如此,她仍付出全部的愛與心力,照顧這個孩子。孩子在八歲時過世,過世前半年,孩子接觸悲桑老師。老師對他講法、傳授皈依。孩子過世後,師姐傷心不已,但仍提起心力到孤兒院義工。孩子過世一年後,師姐向老師請益,希望自己能不再那麼思念他,不再那麼傷心。以下是老師的開示。

在這輩子還沒遇見他之前,你並沒有愛他;是在遇到之後,才開始愛的。由於不斷地串習與累積,所以對他產生自然又強烈的愛。

是因為沒有忘記,所以可以累積。

你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孩子,但其實所有的孩子都曾經是你的孩子。包括現在在教養院裡的所有小孩,差別只在於你有沒有想起這件事,以及你曾有的慈愛有沒有被喚醒而已。那些其他的孩子,你忘了你們之間曾經彼此相愛的過去,就只有這樣的差別而已。

我不認為你想念他是壞事,而是好事。運用這個好事,讓你對孩子的愛變得更廣、更深。把所有的孩子都放進你心裡,都被你愛。

只是你不記得了,但事實上,他們同樣都是你的孩子。你看那些記得前世的人,當他們看到自己前世的孩子時,產生的就是那樣的愛。如果我們也能清楚記得自己的前世,則現在你看到那些孩子,就會自然產生對他的愛。

只是你不記得而已。

若你很相信某位上師有神通,若他指著某個小孩說:「這是你死去的孩子,他再投生了。」你就馬上會很愛那個小孩。但事實上,我們很難確認號稱有神通的人,是不是真的有神通。唯一能讓我們百分之百相信的是佛,釋迦牟尼佛有真正的神通。如果你相信神通,則這位神通很厲害的世尊一直在跟你說:「一切有情都是你的孩子,一切有情都是你的父母。」只是我們現在無法拜見世尊,要不然,他會連時間點也跟講得一清二楚,他一一地跟我們說:「在這段時期,某甲是你的孩子,那時你的家在某處,那時那孩子叫這個名字;在那段時期,某乙是你的孩子…。」

把你對死去孩子的愛,變成更廣大的愛吧!若能這樣做,一方面能為自己帶來恆久的幫助,同時也能利益到死去的孩子。

問:我兒子是在他第三天時領養回來的。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,但他走了,我的心痛得不得了。他過去世是否可能就是我兒子,這一世再回來找我呢?如果是,為什麼只待這麼短的時間,這麼快又走了呢?

老師:以後會再見到的。

問:我真的很想他,很希望下輩子能再遇到他,把我這個母親該做但還沒做完的事,繼續做完。他只跟了我八年多…

老師:我們只是把某些情況,貼上出生、死亡這些名詞與標籤,但事實上,如果你也相信前後世存在,就會知道補特伽羅與心識的續流從未中斷過。舉例來說,你認識的某個人,有天突然換了另一種髮型,穿了另一種衣服,遠遠看到時,你會一下子認不出來,但他還是他;有人動手術換掉身體的很多部份,但他依舊是本來那個人;同樣的道理,只是換了身體,但他還是他。

死亡只是為了方便描述以下情況而使用的名詞。這個情況是:我們相遇,然後各自分開到其他地方;然後在某一時期又相遇,後來又各自分開,但相續並沒有中斷。這一世,由於兒子死亡,你們分開,但這情況不只發生在你與你這輩子的兒子身上,你與其他的孩子也是如此,只是你忘了。以前你曾經非常愛他,他也非常愛你,只是現在分別投生到不同的地方,身處在不同的狀況,彼此變得不認識。只是不認識而已,但這不妨礙你們曾經愛過,以及你很想他、很想再見到他的事實。

在生死流轉中,我們一直在換孩子。這一生,我們非常喜愛某一、兩個孩子,不太理會其他孩子;等到換了一輩子,我們的孩子又換了,我們改對另一個孩子好,對上輩子的孩子不予理會。所以佛陀說:「你的確愛過每個孩子,但你是輪流愛。與其這樣,不如一次全部都愛。」雖然沒有辦法馬上做到,但把它放在心裡,稍微努力一點試試看,慢慢地,我們會對於每一個孩子都能產生那樣的愛。就算不強烈,但應該還是可以有一點點。

我從十歲起離開家人,一個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,周圍沒有半個親人。我並沒有很想念家鄉,也沒有很想念其他家人,但我非常想念媽媽。那時,老師跟我說:「一切有情都當過你的母親。」在我非常思念母親時,想起這句話,心裡就稍微好過一點。由此可知,即使只是聽過道理,還是可以幫上一些忙。

也許是因為移情作用,後來我只要看到老婆婆,都會感到特別親近,也特別喜愛她們,覺得對方很像是我的母親。母親是我這一生最喜歡的人,想到母親,我經常會忍不住紅了眼眶。我的母親在九十二歲時過世,雖然她是我的母親,但到後來,我也常覺得母親是我的孩子。
  
問:在我兒子最後的時光,他認識了您。我非常感恩。他是一個多重障礙的小孩,一身病痛,很多學校都不接受他,後來有個教堂接受他。我是佛教徒,卻只能偶爾帶他去佛堂。所以我很感謝老師讓我的兒子在最後的時光,有機會親近三寶。孩子很喜歡您,他主動抓您的手,要您摸他的臉。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時刻。那張照片,我很喜歡。

我知道孩子與我相處時,他是高興的。

有人努力賺錢,並把錢用來幫助別人,他的人生是很有意義的;有人寫能利益別人的書,並且把它出版,這位作者的人生是有意義的。同樣地,我認為,這孩子雖然活得不長,但在他活著的期間,他給了你很多愛,也讓你生起很大的慈愛心,這是他這輩子最光榮的事蹟、最了不起的成就,跟他親自寫下一本書是一樣的。現在你的工作是,把他寫下的這本書推廣出去,讓更多人感受到這份愛。這不但能為你帶來很大的利益,也能幫助到這孩子。把這份善業回向給他,會為他帶來很大的利益。

以我來說,我這個身體是我母親賜給我的,若我能好好地運用它,則我母親一生為了養育我而受的辛苦,都會成為有意義的事,我也可以讓她的人生變成有意義的人生。


…2017.1.10

(經師姐同意,附上悲桑老師與孩子的照片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