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察修與洗腦的差別

有同學問:「我們現在做的觀察修與洗腦的差別在哪裡?(社會裡某些大人物會一再反覆講一些所謂的道理,要大家不要思考,只要照著聽、照著去想,一再反覆就好。)」

如果自己沒有去思考,就不是真正的觀察修,只能算是略修。把別人講的內容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跟著想,單純地追隨這些想法走,這種方法叫略修。理論上來說,雖是略修,但也會帶來一些影響。若果真如此,則我們可以模仿這種做法,只要多多朝著善的方面去做略修,心就會朝著善的方向改變。若能因此受到影響,就會對我們有好處。

想要跳過略修、就能直接進入觀察修,由於基礎沒有打好,應該不容易做得到。如果有先做略修,熟悉全部的內容後,才開始做觀察修,才能修得好。談到觀察修,其實就是要去做觀察,用正直的態度去研究到底真相是什麼。追尋真相時,不是光憑佛有這麼說,或是以我們是佛教徒為理由來決定什麼是真的,必須把這些先入為主的概念與立場都拿掉,去追問到底什麼是真的,透過觀察,自己真正做出決定。包括一定會死、來生確定存在、業果道理確定是真的等,對這些道理獲得定解後,還要繼續進行下一步。

一般世間的作法,在透過研究知道答案後,整件事就算完成了,因為沒有要消除的與之相反的俱生心。但是對佛法來說,以死無定期為例,雖然確定了這個事實,但是與之相反的俱生心,亦即總覺得明後天一定不會死的這種心,它已經由來已久、養成了習慣,就像拖了很久的疾病一樣。所以就算知道了,已經用量識證得這個事實依舊不夠, 還是依舊要不斷反覆地去觀修。

根據我到目前為止的見聞,以寺院法師的學習方式來說,例如格魯派三大寺院,包括哲蚌寺、甘丹寺以及色拉寺的法師,他們既是佛教徒,也是大乘佛教徒,是在藏傳四大教派中,身為宗喀巴大師的追隨者。雖然有這些共同點,但大家讀的教科書有一些差別,不同的教科書會有一些不同的主張。學習時,大家會把重點放在上師教導的內容,明白這些主張有哪些經論根據,有哪些支持的理路,也要明白對方的主張有哪些過失。有些法師把這些內容研究得非常仔細,也認真地學習外道的主張,並且花時間思考應該如何駁斥他們的主張,幾乎三大寺的法師都是這樣學習的。其中,有少部分的法師認為, 既然佛陀希望弟子要站在公正的立場檢擇佛語,所以我們不應該特別偏好佛法,應該拋掉佛教徒與格魯派的既定立場,也不應該只看自己的教科書,應該什麼都學、什麼都看。

觀察多年後,我看到的結果是,那些少部份主張應該什麼都學都看的法師,並沒有比較好,也許只是巧合吧!一般來說,這兩種做法(三大寺傳統的作法、少數主張應該什麼都學的作法)後者似乎比較好,而且看起來似乎完全照著釋迦摩尼佛的教導在做,可是,追蹤觀察後發現,這種人到最後幾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成績。他的心中,拿不出任何一套他可以確立的基道果架構,成為一個完全沒有立論基礎的人。

我們都知道應該要去思考到底是有我還是無我,但對於一個什麼都沒學過的初學者來說,他根本沒有可以思考的基礎,問他這個問題,他只會腦袋一片空空,不知道該從哪裡著手,就算思考好幾個月,他依舊什麼都想不出來,最後只能放棄。

所以,若以我的經驗來說,我認為在剛開始學習的時候,應該按照一般人的作法,先直接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佛教徒,先把自己當成是宗喀巴大師的追隨者,站在這個立場上,設法找到理由支持自方的主張,並學習如何反駁對方的主張,這樣做對於增長智慧應該很有幫助,另一方面,因為是站在自己的立場為自己講話,所以也會變得很有力道,在這種情況下,努力去想到底該怎麼才能把對方駁倒,應該也助於思考能力增長。用這種方法學習九到十年後,建立了理路,也就是說,要反駁對方時,知道應該要從什麼樣的角度去反駁,要提出理由時,知道應該要如何正確地提出理由,到這個階段之後,如果依舊站在我是佛教徒、我是宗大師的追隨者,用這種立場去想事情,就沒有機會真正看到真相,只會變成一個偏好佛法的人而已。所以當你到達這個程度後,就要練習用非常公正的立場,完全不准許自己站在偏好佛法的立場,因為,只要有一點點墮黨,就會看不到事實,所以你要非常誠實,運用智慧與理路,自己去判斷到底前後世存不存在,有我還是無我。由於此時你已經形成理路,所以你擁有思考與判斷的能力,到這個程度之後,才真正有可能用量識成立佛法的內容。

以我來說,我用這種方法了解一些事實後,內心對於當年站在反方立場的人們,覺得非常感恩。自宗的主張當然非常重要,包括宗大師的主張、佛教的主張,它們當然非常重要,不只如此,我覺得提出不同論點反對佛教、反對宗大師看法的那些人也很重要。那些反對佛法的人,例如印度教徒,不過,此處我說的反對人士,並不是那種惡意批評佛教很壞的那種人,這種人說的話不太有什麼實質的幫助。我說的反對人士,是那些運用他們的智慧來反駁佛教觀點的人,我覺得這些人真是太重要了。因為有他們,我們才會動腦筋,才會獲得幫助;如果少了他們,我們會不經思考就把佛法說的內容視為理所當然,於是我們的觀修都只成為略修,我們的心很難真正受到佛法影響,只會嘴巴上說佛法很重要。我曾這樣想,當然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,我在想,說不定是佛陀自己在佛法還沒有弘揚之前,為了打好基礎,讓佛法能夠更進步,所以他就先講印度教。有時我真的覺得的確有可能是如此啊!

…2018.1.28